A级草饲羊肉铺

-子博客,二人合作作品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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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遗梦 (3)

  • 灵感来自于《昼颜》,本文中即二人婚后双向出轨对方。存在道德争议,请慎入。

  • 结局并非传统意义上的HE/BE,请谨慎选择开读

  • 无妨把本文当作《The 20th》里面忍足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前文指路:第一章


第3章


迹部到家时是中午。

他走进挑高吊顶的客厅,阳光透过全景落地窗洒进来,落在浅灰石膏墙面的雕花纹上。金色长吊灯无比机灵地将光散射于室内各方,分外刺目却苍白,墙面的现代装饰画和花瓶里的玫瑰遥相呼应。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太太从旋转楼梯一圈圈地绕下来,踩上客厅地面光洁如镜的乳白色瓷砖。迹部在工作日向来早出晚归,太太显然未料到会在这个时间点撞见他,左手洁白不逊于石膏像的五指僵硬地爬上头,不自然地拢乱了鬓边原已打理得足够优美齐整的发卷。

“出去?”迹部扬起半边眉毛,向对面投去一种缺乏温度、洞若观火的视线。

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太太一番:深灰色毛呢小香风连衣裙,珍珠耳环在卷发间若隐若现,衣服和首饰都是未见过的那款。她的妆容化得很淡,完全不似需要撑场子时候的浓烈明艳,乍一看忸怩得像个忐忑赴初恋约会的少女。

“嗯,”太太捏着挎包链子说,“怎么中午回来了?”

“下午在家门口约了人。”迹部抱着胳膊倒进沙发里,僵硬的后颈在切身感触到微凉的皮革纹理那一刻放松了,他闭着双眼平心静气地问到,“叫个人送你吧——要是你原本打算着喝点的话?”

“我已经吩咐过了。”闭着眼的他没有注意到到太太把头发拨到耳后,刚烫过的发尾卷起来,贝壳粉色的指甲盖被新修成了月牙形。在他面前,她平时一向把头发盘起来,摇身变成高贵优雅、足堪与他匹配的内当家,今天的发型显得一反常态,和穿着的这一身倒是格外相衬。

“行。”迹部干脆利落地答道,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睁开眼睛语速飞快地问起,“下周五家里的宴会准备得怎么样?”

“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太太垂下眼睛,没有注意到迹部已移开了视线,“那我先出门了。”

迹部闭上眼睛说好。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了门廊,陌生的香水味也在空气里逐渐散去。他对太太的赴约对象大致有所猜测——她在外面有固定的男人,小时候青梅竹马的恋人,迹部对此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太太穿着一袭访问装端坐在矮桌对面,在她那位父亲的授意下给迹部斟酒,一双妙目细看成了两口枯井。婚礼上念誓词的环节,迹部听出了她那声我愿意背后极力克制仍掩盖不能的绝望,从而暗自印证了早已存心的猜想。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可笑的是时至今日还活得像历史纪录片里那样——身不由己的婚姻是常态,反而因爱结婚倒会成为令人津津乐道许久的佳话。迹部在太太身上看到些熟悉的东西,对她心生怜悯而一直装聋作哑。太太出身旧公卿之家,在社交场合知书达理,家里大小事宜也打点得井井有条,迹部自然没什么理由去和她计较。府邸里有数不清的房间,男女主人套房之间的暗道早被锁死,除了约定共同出门的场合,他们几乎不在家里和对方打照面,连用餐时间也有意无意地相互错开,太太到后来还从一派英式作风的迹部家从善如流地学了一新招——拿出已婚妇女、当家主母的款来,正大光明地吩咐管家太太以后早餐不再上桌、一切送到自己套房里即可。俩人在媒体的长枪短炮前倒颇有默契,接受访谈时的套话张口就来,对彼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心照不宣,默契十足地互相捧着演好夫倡妇随这出常年保留剧目。

迹部背部的肌肉彻底放松下来,后脑深陷进柔软的靠背,眼前浮起了忍足的脸。自从札幌回来,他每天都会想到忍足。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晚上,在过于宽阔的大床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罩了一层柔光的那晚温存的画面,温柔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忍足伸出手臂把他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哄他入睡。忍足的声音贴在自己耳边,和从前每晚说不完的电话里一样低沉悦耳,漂泊不定的心也一点点踏实下来。

高中毕业赴英国留学,迹部觉得人生从此坐上了助推器。堆积成山的报告,参加不完的社交,在花花绿绿的屏幕前一坐就是整晚,靠三明治和咖啡拼命打起精神。日历一格格被划去,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在镜子前长成西装革履的合格少东家。迹部隐约察觉过忍足之于自己是特别的,那时他每时每刻把自家天才挂在嘴边捧着,遇事不痛快了习惯性以招猫逗狗的方式变相找其顺毛,私底下也唯独纵容这人喊一声小名儿。哪怕小时候稀里糊涂,长大后总归有所自觉。

学成归国接手家业,迹部犹疑过要不要把忍足找回来,但他们失去联系太久了,彼此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增长的年纪反而让人拥有更多顾忌,甚至隐隐感到害怕,忍足对于自己的情感是否没有自己臆想得那么深刻。太可笑了,但凡碰上忍足相关的问题,他好像总会变得不像自己,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分明是忍足那家伙一贯的作风。迹部对这个陌生的自己有所恐惧,于是刻意回避了这个名为忍足的模块,一门心思扑在自家的商业帝国上面,把未知的情感藏在风风光光的外壳后面。

直到在套房里看到忍足无名指上的婚戒,迹部才明白自己当初的行为有多么愚蠢和残忍,从小到大每一次转身离开挥手作别的都是他,最后把一纸轻飘飘的结婚请柬送给忍足的也是他。心里最后一道防线溃堤了,汹涌的情感一泻而下,推着他们回到青涩的少年时代,交换了延迟太久的拥抱和亲吻。

转天早上的浴室里,忍足在水雾之间哀伤地看着自己,恳求再让他吻一下好吗。那之后忍足的神情连续不断地在迹部脑海里回放,他被藏在背后的东西灼伤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迹部终于敢正视自己对于忍足的感情,这世界上那么多人,到头来心里小得却只能存下个他。太傻了,怎么到现在才醒悟呢。


迹部掏出手机,滑到通讯录里忍足留下的新号码,拇指在拨通键上方迟疑了几秒。大爷的行为模式在短暂斗争中占据了上风,无线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响铃提示音乐带他进入片刻等待,忍足低沉的嗓音顺着耳道灌进来。电话那头声音很嘈杂,混合着说话声和碗筷声,他准确地判断出他此刻应该是在医院食堂之类的公共场所。

“忍足?”迹部试探着开口。

“抱歉,等我一下。”椅子生硬地蹭过地面,高高低低的背景音减弱了,一扇门被拉开又合上,忍足的声音比先前清晰地再度响起来,“迹部?”

“对,是我。没打断你吃饭吧?”

“没有,你打进来那会儿我正好准备回办公室来着。”

迹部半边身子倒进沙发里,他想起忍足小时候的午饭,几尾一模一样的烤鱼换着花样来回吃,连喝碗味增汤也要捡加了鱼肉的那种。忍足几乎不沾红肉的习惯让他在高强度训练下极容易掉肉,迹部看到那张细微削下去的侧脸,不容反抗地往他的便当里塞上一堆高热量食物,然后监督忍足愁眉苦脸地全部吃干净。他现在吃饭还是这个习惯吗?迹部的五官不自觉柔和起来,明明还没说上几句话,他却陡然惊觉积攒了数日的相思之痛已缓解不少。

“你呢,吃过午饭了吗?”忍足问。

“还没。”迹部瞥了一眼大理石餐桌,刚端出来的牛排和面包冒着热气,“不是很饿,懒得吃了。”迹部吃饭习惯比较随心所欲,饱腹感强的时候即使到饭点也只简单吃几勺沙拉,凌晨加班饿了的时候则会着家里厨师做各种夜宵,当年国外独居时他便养成了这个恶习,除非生活节奏放缓否则实在没多大余地改观。

“多少吃一点吧。”

“知道啦。”迹部嘟囔,没把忍足的话往心里去,口吻听上去颇为惊悚地更像是撒娇。他舒适自得地在沙发里翻了个身,“以后有空出来喝酒吧,忍足医生。”

大段唐突的空白撞进来,迹部不由得为之屏息;忍足过了许久才反问,“真的只是吃饭吗?”

“你什么意思?”迹部皱起眉头,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

“你总是说些不顾及别人感受的话,现在是、很久以前也是。”忍足的声线微妙颤抖着,还带了点轻微的鼻音,“可我却没法不记得你对我说的每句话。至于你喝多那天,比起你做的事,你说的话更能让我每个字都记得,大概会一直记着带到地底下去吧。”

迹部皱了一下眉毛,突然感到怯于推测电话那头可能的画面。他那晚上头后意识糊成一团,根本不记得对忍足说了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话。迹部说话做事不给人留余地,这是他一以贯之的人设。忍足的话一把将他推开,但比起拒绝又更像是在控诉,迹部在委屈之后难得进行自我反思。此刻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忍足的情绪听上去糟透了;好在以迹部对这人的了解,他非常清楚此刻追问并不是一步好棋对这人可能不亚于补刀。一时间他迹部景吾只能对着电话彼端张口结舌,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一组合适的措辞、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长久得仿佛过了一世的沉默。

“记不得最好,否则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想见我了。”忍足恢复平静后说。

他最后还是答应了迹部见面的请求,到时候知会时间地点即可。挂断电话后摘下耳机,迹部望着窗边扬起的纱帘陷入了沉思。


剪断缝合线头,忍足平静地宣布手术结束,抬眼确认了和预估相差无几的时长——已近子夜。巡回护士替他取下溅了血痕的护目镜,恭敬地欠身道上一句辛苦。忍足嘱咐博士生术中出血点的后续观察,暗下去的无影灯被留在身后。洗手台的冷水抹了一把脸,来到更衣室换下湖绿色刷手服。休闲裤的兜里摸出块巧克力,忍足想都没想机械地送嘴里咬了一大口,大脑自动忽略了某些提醒事项。

返回办公室整理论文资料,发现日历上明天的日期被画了个红圈,忍足这才意识到妻子预约的体检可不就在明早六点。检查前空腹时段往肚子里填了东西,延后改期算是板上定钉的事儿了。妻子今早没特意提醒自己体检时间,兴许也是最近手术太多忙忘了,看来暂时能把这事拖过去了。忍足把巧克力包装丢进垃圾桶,心里竟升起一种庆幸的情绪,抓起办公桌上的矿泉水瓶灌进喉管。

手机屏幕在这时被迹部的短信点亮了,询问他有没有吃过晚饭。忍足诚实地回复没有,迹部很快发来了一家高级料亭的地点。忍足缓慢眨了一下眼睛,朦胧的白光从背后洒进办公室,转头一看不是月亮而是对面急诊楼透窗而来的灯光。

街道的声音早已隐没下去,忍足走进昭和时代的小曲中,竹林在地面上投下一片阴影。栅格木门被拉开,暖炉已经把屋内烘到适当的温度,他落座在迹部对面的榻榻米。迹部看上去心情愉悦,完全没把俩人先前那通电话放心上,和服务员核对了菜单,把一杯斟好的清酒推到忍足面前。忍足推了推眼镜,从善如流地饮尽了。

菜品一道道端上桌,新鲜刺身晶莹透亮,一瞧便是当季的顶级品。忍足最初比较沉默,光听迹部兴致盎然地在矮桌那头开始了国王的演讲,从公司刚谈下的并购项目说到近期的澳网赛程。忍足自知上次通话自己也没给迹部留余地,外加下午刚暂时解决一桩烦心事,对话里始终扮演着倾听者的角色,偶尔从通体漆黑的盘子里夹起片鱼生,心满意足地填满空荡荡的胃袋。

后来被迹部灌下几杯清酒,忍足也慢慢放得开了,托腮说起今天门诊的奇闻逸事,装模作样地吐槽那些缺乏常识的病人,迹部毫不客气地笑骂他没出息,这么点小事都需要心理建设。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悠扬的背景音乐换了个调子,服务员把俩人的外套送进来,迹部熟练地挥笔签下信用卡账单。他们这双故人的夜晚行将完结——吃饭喝酒聊天,一如任何一对普通的陈年旧友。

忍足看着低头签字的迹部,他的金发上跳跃着明亮的光点。心里一阵突如其来的失落卷上来,忍足想到电话里自己主动招惹迹部的那句话。在食堂接到迹部电话,他撂下吃了一半的午饭,不顾身后谦也看待神经病的眼神,径直躲回单人办公室里。他背靠着雪白的墙壁,听到迹部的声音默默流下泪来,对话中途一度险些没兜住失控的情绪,竟不能对这个一把年纪还不让人省心的自己说出个所以然。

札幌那天早上迹部说就此翻篇,从电话里的口吻看来他也是言行一致。但忍足就是忘不了那晚迹部说的话,就像他忘不了小时候迹部说的每一句话。那时私底下俩人咬耳朵说小话是常态,迹部似乎很喜欢忍足头发不经意抚在他脸上的感觉,从不拒绝耳鬓厮磨的场合。有次他们的头发缠在了一起,分开时迹部半开玩笑着说,结了头发就是本大爷的人了。忍足听完脸飞快地红了,呆了一样愣在原地,庆幸自己晒得比较黑不太容易被看出来,迹部反倒若无其事地继续修改部员训练计划。那之后忍足心里起了少所期待,他把迹部无心说的话当真了,结果当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对不起,期待不只是吃饭的大概是我吧。忍足悲伤地想。

昏黄的灯光在夜色中摇曳,他们从料亭出来时手表已然指向凌晨一点半。冷风一吹酒也没醒多少,距离早晨的上班时间剩不了几个小时,忍足揉着额角动了外宿的念头,不想来回折腾浪费精力,反正办公室的充气床足够凑合一晚上。忍足摇摇晃晃地想往医院的方向走回去,自以为潇洒地挥了挥手和背后的迹部潦草说再见,却反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去酒店睡!就你们医院后身那家,我的。”迹部朦胧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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