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级草饲羊肉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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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AO] The 20th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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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住院期间,忍足难得过上了几天清闲日子。他每天在睡梦中消耗大部分时间,像是一块用空了在重新积蓄能量的电池,被带回现实时总能在床边找到迹部的身影,托着下巴对他摆出一副观察的姿态。看到忍足睁开迷茫的眼睛,迹部的嘴角微妙地牵动了,伸手拨开他睡乱了、沁了汗、越来越不清爽的额发,监测仪器的声音振动空气,俩人在习以为常的默默相对完成新一轮脑电波交流。

病床边柜上立着精致的和式三重便当箱,填满了忍足最爱吃的食物。先前,他无意说了一嘴想念家里的饭菜,迹部便命令厨师一日三餐换着花样准备,好让他在饭点亲自来给这人送外卖,顺便监督忍足的食欲和气色变化。忍足感激涕零地捧着食盒,偶尔也会瞥见一道卖相极为特别的菜,在其余精致小菜中格外显眼(非正面意义)。他会心地瞄了眼迹部的侧脸,夹起一筷子全送进嘴里,迹部紧绷的唇线渐渐松开了。

受伤和嗜睡其实并无必然联系,被送进重症监护室的第二天,忍足的精神已然恢复了不少。他望着日程表上被无限期延后的各项事宜,背部的痛感隐隐爬上来,大脑运转速度被拖慢,脸上旁人几乎看不出的的愁容显得更重了。走廊转角时不时出现儿科研修医,抱着几撂厚厚的病历夹,往监护病房内投来探询的目光。迹部仗着自己金主的身份,把所有非因紧急事务找上门来的儿科医务人员全轰回去,还收走了忍足身边的全部资料。故此,忍足几乎摸不到任何论文和病历,只能乖乖躺在病床上当睡美人,享受像馅儿饼一样从天而降砸中脑袋的假期。他前段时间连轴转,身体疲惫程度高,自然无法拒绝睡梦的频繁到访。

三天后,忍足转入并不普通的VIP普通病房。迹部终于带来了景明,孩子一来到病房便飞扑进忍足怀里,抬起脸时顶着两个红红的眼圈,担忧地询问他伤口还疼不疼。小朋友早吵着闹着要来探望,却被迹部一本正经地以重症监护病房非近亲属不得探视为由拦在家里。经过迹部简化版的叙述,景明得知忍足受伤的来龙去脉,差点当场吓得掉了眼泪全靠瞪大眼睛作吃惊状忍住,一天天好容易才熬到出ICU准许探视的日子。

“我已经没事了,啊。”忍足怜爱地揉着景明的头发。他现在摘了呼吸罩,脸上明显恢复了血色,病号服遮盖了伤口,旁人几乎看不出就在几天前他刚遭逢横祸。

孩子用小手笨拙地捧起忍足的脸,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圈,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你要把隔三岔五犯傻的老景吾留给我一个人吗?”他带着哭腔责问道。

忍足被童言无忌逗乐了,想笑又顾忌着迹部不敢笑出来。迹部方才还坐在沙发里看戏,双腿交叠起来,脸颊枕着手背,闻言直接大跨步走向景明,手指弹了一下孩子的脑门。

“还不是您,靠日吉老师说纯属三脚猫的功夫瞎逞能……”景明反驳,包袱被甩回迹部。

“是你爸英雄救美的,小子。”迹部振振有词地强调,内心里的网球拍已然抡了日吉的屁股一百大板。

“爸爸要是注意保护好自己,侑士现在也不会躺病床上了。”景明斜眼盯着他爸,小声嘟囔着,重新抓起忍足的手,汇报起自己在学校和家里的近况,得到夸奖作为回应后笑逐颜开。打开鼓囊囊的背包,景明从里面掏出一大堆水果零食,在忍足面前的床桌上整齐排成香槟塔的模样。迹部挑着眉毛摇了摇头,再度审视谁和谁才是亲爷儿俩这个老问题。

忍足养伤期间不便出病房,心里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几层楼之下的小病人们。景明作为儿科病区的新晋猴子山大王,经过和护士站的一番交涉(和最新版儿童大百科捐赠允诺),他被允许在限定时间内带领所有方便走动的孩子们来到顶层的VIP病区探望忍足。一群小不点浩浩荡荡进入病房,眨眼的功夫以忍足为圆心围了三五圈。半躺在沙发里的迹部应声抬起身子,陪同而来的儿科护士看到他和善的眼神不禁连连鞠躬道歉。队伍末尾的小女孩偷偷瞄了迹部一眼,在和一脸状况外的迹部四目相接后收回视线,忍着不便毫不迟疑而缓慢地拉着自己的输液架往又后挪远了几步。

“大家都很想念侑士,无论如何也想亲自过来看看。”小朋友安静下来后,景明走近病床说明情况,忍足的眼底一闪而过惊讶,放下了手里的书本。

话音刚落,着彩色斑点病号服的孩子们一拥而上,仰着脑袋争抢和忍足说话的机会,景明偏过脑袋用眼神示意,孩子们很快变得有序起来。绑着发带的小女孩双手捏着被角,长睫毛上挂着泪珠,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卡片,揉着眼睛塞进忍足手里;矮个子的小不点们扒着床沿踮起脚尖,嘴角展开一个傻乎乎而天真烂漫的笑,连连拜托忍足医生早点回来陪他们玩;人群里闷不作声的小男孩在最后走上前去,凑到忍足耳边交换了几句悄悄话,被周围的同伴大喊狡猾。

病床逐渐被五颜六色的贺卡和折纸淹没,孩子们的七嘴八舌盖过了监测仪器的声音,忍足低着脑袋,耐心和每一位小朋友交流,不忘询问他们自己的身体状况。病房里的氛围微妙变化了,迹部盯着忍足的侧脸,眼神一点点柔软下来。窗外的阳光投在忍足身上,这时的他整个人好似反着一层朦胧的光,迹部几度怀疑自己看到了张开的白色翅膀——这个和孩子们真心相待的男人如今只属于他,迹部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骄傲。

传达完思念和祝福,孩子们在景明的指挥下合唱了事先排练的歌曲,彩色纸飞机缓缓飘落在地板上。护士姐姐不好意思地弯腰收拾残局,迹部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反而带头鼓起了掌。孩子们怯怯地看向这位陌生的叔叔,愣了几秒后像是被某种莫名的气氛感染,纷纷不由自主地从善如流开心拍起巴掌。忍足的视线移向迹部的方向,无声作出“我说吧”的口型,迹部难得没有反驳这位儿科病区自封的全民偶像。

在护士姐姐的再三催促之下,孩子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病房,临走前还不停和忍足挥手说再见,恨不能一步一回头。迹部把人群里的儿子揪到身边,一巴掌糊上他的后脑勺揉了揉。景明一脸得意地冲他爸挤眉弄眼,料想自己也算是促成了一桩好事。

迹部照例到访病房,推门看到病床边多出来个脸盆,清水在里面慢慢打着旋儿。那厢病房负责护工把忍足的被子掀开了大半,刘海挂在额前,毛巾在她的指间被拧出水。迹部皱了皱眉,沉甸甸的袋子置于茶几上,他在解读完眼前的画面后冲护工抬手,命令东西留下人离开。

房门阖上了,迹部来到病床边交叉起胳膊,居高临下看着平躺的忍足,一副心爱玩具差点被人乱碰的小朋友式臭脸。忍足倒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张口搬出那是人家本职工作的说辞。他刚自己解开了病号服最上面几颗扣子,怎么看都十分乖顺配合,迹部顺势扬起半边眉毛。

“反正长腿妹妹红酥手擦身的待遇你是别想了。”他堵上忍足的话头,“但看在你是为了救本大爷弄成现在这幅邋遢样子的份上,勉为其难伺候你一下好了——仅此一回啊!”

暗暗好笑地,迹部伸出手指勾开忍足剩下的扣子,他的领口完全敞开来,露出修长的脖颈。迹部自然想歪了,指尖轻轻蹭着往下走,故意以惯用手法挑起忍足的情绪,但他眼里狡黠的光很快消失了,在大片白色绷带映入眼帘之后。忍足在术后尚未拆绷带,迹部也没亲眼确认过忍足身体术后的样子。他在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忍足宁愿护工擦身子的原因,绷带紧紧缠满了整片胸膛,包扎边缘的肉被勒出痕迹,局部皮肤颜色暗沉,呈现任何人都不忍瞧上第二眼的状态,何况他面前的对象是迹部。

迹部沉默着把病号服完全解开,抓起沾了水的毛巾,一寸一寸擦拭忍足袒露在外的皮肤。他的动作极为克制,恰到好处的力度,精准避开绷带区域,没有半分多余暧昧。忍足最初躲开了迹部的视线,后来重新移回来,瞳孔里映出迹部认真的侧脸。慢慢摇起病床,迹部把忍足扶坐起来,终于在术后第一次看清了他后背的样子。白色绷带里层隐隐可见干涸的血迹,噩梦般的回忆反噬上来,尖锐的警笛声和嘈杂的脚步声,医务人员在手术中途带来大出血的消息,忍足在呼吸罩下昏迷的睡脸。

迹部艰难地捏紧毛巾,指节细微颤抖着,沾上忍足的后颈和肩胛骨。后背可供发挥的余地不大,擦拭不久宣告结束,迹部把病号服穿回忍足身上,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地帮他摁上。忍足就在这时突然伸手环住迹部,双臂越收越紧,脑袋埋进了他的肩窝里。几乎是本能地,迹部的五指抚上了忍足久未清洗略显油腻的头发,感受着怀里心爱之人的情绪波动。

“其实想现在来是后怕的。”忍足的鼻息间发出一声叹息,“中刀那会儿在你的怀里意识越来越模糊,你的声音越来越远……怕就这样离开你了,怕再也见不到你了……都等你一辈子了,难道只能这样了吗?”

“现在才知道怕了?真够可以的啊。”迹部莫名鼻子一酸,“快行了吧,你不是说这就已经算没事了吗。”

“好想回家,住在这里怪难受的。”忍足闷闷地说。

迹部的心里被拧了一下,想到阁楼那晚忍足对自己说的话——从以前的不想回家到现在的天天盼着回家。忍足这次伤得不轻,当真是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尚在留院观察的必要期限之内。迹部找主刀医生商量过出院事宜,确实目前非常为难,忍足作为医生也再清楚不过。但迹部拿忍足没办法,这是他的软肋,他心甘情愿一辈子栽在这匹中年狼崽身上。

“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啊。”迹部不禁脱口而出哄道。俩人同住之后,忍足的睡眠状况改善了不少,尤其在那次谈心之后,他在黑夜里惊醒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但偶尔仍会下意识去抓身旁迹部的手。迹部暗自懊恼前些日子怎能把忍足一人丢在病房,让他伴着被放大的监测仪器声音熬过漫漫黑夜,更别提中途醒来的情形了,指不定这个笨蛋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忍足抬了一下眼皮,正想回应,熟悉的声音砸在病房门口。

“你们俩,啊。就算这是顶层没什么闲人上来,也注意点影响行吗?整个内网论坛都是你俩的八卦。”

房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谦也斜睨着病床上腻歪的俩人,脸上的嫌弃仿佛看见了传染病毒。怀里的资料夹顺手扔在茶几上,他抬手挡着眼睛一脸的你们真是辣眼睛,拔腿就想往外跑。其实谦也起初几天探病还挺勤快,但发现每次都得和迹部打照面外加直接变身高瓦数电灯泡之后,他开始对忍足的病房敬而远之,某天还找白石诉了一中午的委屈,虽然对话内容转天便传到了他哥耳朵里。

“你小子跑什么?来得正好,给本大爷弄一张能陪护的床来。”迹部理直气壮地朝他喊了一嗓子。跑鞋和地面发出急促的摩擦声,谦也忿忿地转过头来,脑门上炸开了十字路口。就在忍足从外科ICU转出前的俩小时原本已为迹部内定的最后一间带陪护家属床的SVIP病房被他人先入为主——然而得知入住该病房的病人是位也就剩这几天的、恶性肿瘤引发多器官衰竭只求善终治疗年近九旬的老太太,贴身陪护的也是她已经六十出头的独生子后,他并没有再为这事和护士站交涉。

“我是急诊外科医生,不是病房护工。”谦也一字一顿地说。迹部的表情显得更加愉悦了,他最近琢磨出了逗谦也玩儿的乐趣,巴不得抓紧为数不多的机会找乐子。忍足总是事不关己地托着腮看戏,又像围观科室里俩小朋友斗嘴又像终于有场好戏上演让他解闷,总归是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

谦也对这俩人槽多无口,转念又一想迹部刚才的话,略显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不是……搬陪护的床,丧心病狂也有点限度吧。侑士的伤还没好呢?”

空气以好笑的状态凝固了。迹部揣着高深莫测的表情走到沙发边,从底部抽出一个纸盒子,煞有介事地吹开上面或许根本不存在的薄灰,连这个动作也优雅漂亮。下一秒神秘纸盒子被塞进谦也的怀里,迹部意味深长的话语跟着飘过来。

“前天刚发售的今年国际马拉松限量版跑鞋,都内最后一双。也是巧了,你最喜欢的颜色,你的尺码。”迹部的眼睛里透着神采,戴着一副谈判桌上势在必得的表情。

谦也不由自主地咽了咽。他脚上那双颇有年代感(其实才入手了一季)的跑鞋翻了边,鞋带在上午的急救支援中又跑散了,反正和忙了大半天的他一样灰头土脸。终究没有抵挡住诱惑,他瞄了一眼盒盖表面的LOGO和款式,心脏的跳动加快了半秒。迹部在对面笃定地望着谦也,他预见得到问题的答案,偏偏要等谦也自己宣之于口,并且非常享受这个等待过程。

“行吧,我现在就去找护工,给你支侑士平时值班用的那张气垫床。” 谦也捏紧盒子边缘,感慨着自己的没有骨气,被一双(全球限量版名贵)跑鞋轻易收买。他一溜烟跑出了病房,趁着后悔之前完成了心理建设,拦下走廊上撞见的第一位护士交代了迹部的吩咐。钻进办公室后偷偷摸摸打开盒子,鞋子尺码好似量身定做,舒适程度不言而喻。谦也迫不及待地试穿上新鞋,在狭小空间里来回跑动几步,先前的心理斗争消失得无影无踪。欢喜的心情占了上风,他暂时无视了盒底那张“忍足他弟,得好好感谢本大爷啊”的手写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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