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级草饲羊肉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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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AO] The 20th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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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迹部醒来的时候觉得脸颊有点痒,便下意识地侧了个身,脸埋进半边枕头里。半梦半醒间,迷迭香的气味一点点侵占了他的感官系统,加速大脑中央处理器于今晨的定例重启,把他从意识模糊中推回现实。迹部猛地睁开眼,大脑模块加载的过程中,他辨认出忍足头发柔韧的触感,熟悉的洗发水气味进一步笼罩了他。他们离得很近,鼻尖几乎抵在一起,吐出的气息相互交错。他看到忍足的长睫毛刷在下眼睑,浓密又分明。

迹部慢慢回忆起昨晚最后的片段——忍足主动抱起他的脑袋,轻轻在他前额抹开薄荷膏,持续整晚的疼痛感奇妙地减轻了。他本能地往忍足身上蹭,反正有微醺作为掩护,撒娇也大可肆无忌惮。明明身体不适在消退,胸中心酸却禁不住上泛。

过去这些年,头疼于迹部是时而到访的宿敌,如怨魂般最喜欢在夜深人静之时悬浮在他床头钻入他的梦。他不愿将脑袋交给不信任的人,从来都独自熬过那些夜晚。有时候也和这位弹簧式敌弱我强的冤家狭路相逢在白昼,如景明所说,他加班持续数日后犯头疼是家常便饭,往往只想打开窗户合拢窗纱就着新鲜空气补个觉。前妻的庭院派对却风雨无阻,有时甚至请来不止一支乐队现场演奏助兴。迹部没有精力前去纠问,往往皱着眉头用最后一丝耐心快步走进车库把房车开进自家林子里,择一清静景秀之地停下休息,在流水的潺潺低语中终于勉强进入睡眠。

每当这时候,迹部总会无法自抑地想起忍足。那双手曾经给予他慰藉,帮助他找回安宁。忍足凝望他的神情十分认真,眉毛不易为人察觉地压低,仿佛在共情他的不适。但他离开他太久了,久到已经快忘记忍足从未有过暖意的指尖抚上他颞侧时的感觉。没有忍足的日子里,身心的平静终于变成了一种奢求。

直到昨晚,时隔整整二十年,他再次在忍足手里疲倦地合上眼。好像于悠悠天地之间形影相吊地在沙漠里行走,唇焦舌燥、步履维艰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绿洲,竟然令人有几分恍惚怀疑这是否又是一场不怀好意的海市蜃楼。忍足叫了他“小景”,语气一如往昔,心头最后的烦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不待他乘胜追击,忍足又把那扇稍微推开的门阖上了。这回迹部决心抓住这个笨蛋,于是溜到忍足房间里爬进他的被窝,紧紧贴着他表白心意。他决不能容忍再一次失去他。

迹部凑近忍足身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四肢重新交叠。迹部向来有早起晨跑的习惯,唯独今天不愿从床铺里移动半寸。他屏息凝神,感受着忍足的气息,身体异常放松。这才是正确的,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如此叫嚣,错位多年的部件被扳回了原位。

回笼觉的借口数不胜数,迹部放任睡眠再度带走了他。

二度醒来时心情却没有那么愉悦。忍足的体温和气味消失了,空气里仅残留着淡淡的迷迭香味。迹部迅速从被窝里支起身子,环顾四周确认忍足已离开房间,大概出门上班去了。他有些垂头丧气地倒回床,踢了几脚被子,视线落在与之平齐的床头柜上,一张莺色的便签条引起了他的注意。夹起纸条到眼前,他看到了熟悉的笔迹:

早上有会诊,我先去医院了。早饭在小厨房里,本想做酒糟汤的我怕你又吃醉了。

今晚说什么也别出去了,好好歇着观察一晚上。白天如果还不舒服联系大石,我已和他沟通了你的情况,他说这完全可以理疗缓解不必吃药。

PS 在大石科里有几率偶遇某个人。

O-O

忍足的字迹和少时相比分毫未变,没有旁人想象中娟秀反而整体歪歪扭扭的——迹部怀疑多年写医嘱生涯只能让他写这类私人信笺时忍着不画符。平片假名暂且不谈,他的汉字甚至没海归迹部写得端正,自然屡次被对方嘲笑。迹部的嘴角在阅读过程中止不住地上扬,视线移到结尾的调侃和落款的眼镜时干脆大笑出声。忍足从前就喜欢给他留纸条,内容五花八门,便签纸倒是一模一样的莺色。迹部记忆尤其深刻,每次拉忍足充当苦力整理部员数据,事后总能在桌上找到一张抱怨名分工资两没有的纸条,落款处画着那副标志性的圆框眼镜。

他面上一脸嫌弃,变着花样揶揄忍足,私下却把所有这些纸条收起来,存在了他第一次长期回国上学时坚持带回的饼干盒里。和忍足渐渐断了联系后,迹部把这个饼干盒同其他忍足相关的东西一起,单独辟出一间收藏在了伦敦郊外一栋归属于他名下的别墅里。他童年在那栋房子里住过三五年,想着日后也回去那里终老,作为他人生的开始和结束。

迹部捏着便签条,反复阅读数遍后,塞进自己的钱包里。他不自觉想象起忍足现在的样子,估计已经到达办公室披上白大褂摇身一变成人模狗样的忍足教授(自称儿科病区的全民偶像),匆匆忙忙赶往会议室落座,在最前排一本正经地交叉起手指,迹部眼里的笑意渐浓,抓起桌面上的手机查看了今天的日程安排后,毫不犹豫地把晚上的应酬拖出了日程表。

他又在屏幕上斟酌半晌,按下了发送键。今晚早点回家,他写。

短信提示音响得很快,重新点亮了屏幕。你也是,忍足回。

迹部的目光瞬时闪烁起来。终于回来了,他抓着手机想。今天的工作日程不算空闲,上午召开董事会,下午商洽最新并购计划。但想到晚上回家就能见到忍足,这看似平常的一天似乎也变得有所期待。那块缺失的拼图被填上了,原来心有牵挂是这样美好的事,心脏在胸腔内鲜活地跳动,诉说着失而复得的意义。迹部转身进了小厨房,准备好好享用忍足做好的早饭。


这天过得不快不慢,迹部比以往更加频繁地想起医院里的忍足,他和科室里的孩子们交流时温柔的眼神,他在手术室里执刀时全神贯注的模样。他的天才一如既往地让他感到骄傲,迹部托起腮帮子,继续埋头处理成堆的文件,全无前些日子的心绪不宁。

迹部难得在晚饭前回了家,景明兴奋不已,和金毛一起跑到爸爸身边,仰着小脸汇报今天的学习内容,金毛在一旁欢快地摇着尾巴。他吩咐厨师做了忍足爱吃的青箭鱼,在饭桌上边和儿子聊天边等忍足回家。忍足回得却比平时晚,第一轮备好的饭菜凉掉了,迹部命令厨师重新做了一遍。他不断确认挂表上爬过的分针,终于理解了等待的焦灼。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忍足一脸倦意地推开了餐厅的门。景明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把他拉到饭桌前,刚从厨房端出来的第二轮饭菜被罩得严丝合缝。忍足眨了一下眼睛,满含歉意的目光移向迹部,“下班前送来了个急诊……”迹部自然不在意,大手一挥打断了忍足的解释,示意他赶快坐下来吃饭。忍足从善如流地落了座,夹了一大口米饭送进嘴里。

自从忍足搬过来后,他们仨还是第一次共享晚饭时光。景明担任了推进对话的主要角色,几经提醒才低头扒一口饭菜。忍足偶尔和迹部的视线在空中相接,浅浅地抬起嘴角,又不好意思似地迅速移开。金毛钻在饭桌底下,来回蹭着每个人的裤脚,不小心用鼻子拱掉了迹部的拖鞋,被男主人笑骂着“踹”了一脚,发出委屈的呜咽。仿日落时分的金红色灯光落在饭桌上,晚饭在对话中走向其乐融融。

食事完毕,孩子被送回房间休息。有了昨晚的前车之鉴,忍足告诫景明不许进行多余的睡前活动,小朋友缩在被窝里露出半个脑袋,勉勉强强学着他的关西腔拖长尾音答应了。迹部在门口抱着胳膊看热闹,一副乐享其成的样子。门在后背阖上了,迹部和忍足站在走廊的阴影里。

“要不要一起看电影?家庭影院放映效果很好,你肯定喜欢。”迹部抓起忍足的手。

忍足没有躲开,垂下刘海说好。

于是俩人来到家庭放映室。迹部正打算找一部合忍足口味的爱情文艺片,忍足突然拦住他,从琳琅满目的碟盒里熟练地抽出一张,“看这个吧?昨晚景明看的就是这个。”迹部扫过碟片标题,顿时明白了忍足前面对孩子的态度,不禁咧开嘴角乐了。

“《保持缄默》?”他慢悠悠地把盘推入影碟机,“没什么不好啊。”忍足不置可否地笑了。

忍足和迹部坐回宽敞的沙发里,放映室暗了下去。英式黑色喜剧,年轻时因果断杀掉出轨丈夫及其情人的老太太终于刑满出狱,应募管家进入因生活琐碎不堪重负的女儿家中以自己的方式贯彻正义,用铁铲和熨斗消灭掉妨碍女儿一家生活的邻居们,让他们在私家池塘底部找到新的永久归宿。迹部在过程里多次拍着大腿称妙,转头看到忍足的扑克脸果不其然已破功,和他交换会心的眼神和笑意。

忍足清了清嗓子,“你昨天不还和景明说揍人么?幸好他没说出把小朋友沉池塘底的话。”

“本大爷可是认真的。”迹部得意洋洋地摇了摇手指。忍足没有反驳。

电影定格在意味深长的镜头,屏幕上滚动起演职员表。忍足反而收起了先前的笑,若有所思地支起下巴。迹部看着忍足沉思的侧脸,对谜题的底稍微能猜到个大概,不动声色地挪到他身边。忍足的身体一僵,肩膀上传来迹部脑袋的重量。

忍足抓起遥控器关掉了电影,“今天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好多了,没有疼过。”迹部更近地贴上忍足,手摸在他的后腰。

忍足的身体绷紧了,迹部的手描绘出他尾椎骨的形状。空气里的粒子仿佛胶着在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零星声响。半晌,忍足慢慢转过脸,一言不发地抵上迹部的额头,虹膜里缀着光点。迹部打破了这个姿势,钳住他的下巴,主动吻了上去。

找到对方嘴唇的时候,夜空里的烟花一簇簇地炸开。迹部得到比想象中热烈得多的回应,一时说不清谁比谁更贪婪而不知餍足。他们的双手在衣服下面打架,热量在四肢之间弥散开来。他摘掉忍足碍事的眼镜,扔进地毯里。忍足摸着他的一侧脸颊,这回不遗余力地重新压迫下来。迹部顺势倒向沙发里,主导权微妙地转移了,虽说本来只要对象是忍足他就不大在意这个。

忍足的动作很粗糙。他想表达的东西太多,急切的吻落在迹部身上,触觉神经被无限放大。但某些不确定的情绪在周围流动,他努力试图找到合适的节奏,掌心沁出了汗。迹部便知道忍足压抑太久了,外强中干的冰川摇摇欲坠,岩浆在沉睡的火山口徘徊。他安抚性地攀上忍足的脑袋,顺了顺他的头发。

侑士,他的眼睛里盛着笑。

忍足和迹部之间撑起的空间坍缩了。他的脸埋进迹部的脖颈里,情不自禁地咬着他的耳朵。耳廓细微的绒毛泛着白光,剃出的胡须相互扎着角逐。小景,他喃喃地说。迹部感受到他嘴唇的颤动,心脏附近的血管拧了一下。

……我的小景。

仿佛一声轻叹,落在迹部的耳侧。忍足的动作一点点变慢了,像中途卡壳的老式磁带,直至完全停止转动。他们的皮肤挤压在一起,来自于迹部上方的重量陡然增加了。他疑惑地推了推这头大型动物,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忍足回家时疲惫的面容浮上他的脑海,意识到问题所在后,迹部笑得前所未有的夸张。

忍足的呼吸非常均匀,已然进入睡眠。他的双手缠在迹部身上,维持着临睡前的最后一个动作。迹部小心翼翼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搬下来,唯恐将他从睡梦中吵醒。忍足现在的样子称得上糟糕,衬衣早在先前阵亡了,露出上半身精瘦的形状,西裤的拉链却还卡在一半,怎么看都不是舒适的入睡选择。

白天工作太累了吗,迹部的手停在忍足的发旋。即使这样的忍足在他眼里也是可爱的,迹部毫无自觉为忍足戴上的滤镜之厚,最后一隅仅存的理智感叹着他陷得太深。他走出放映室,吩咐管家搬来被褥,在颇有余裕的房间内铺好。迹部摆手让管家回去休息,然后极尽轻柔地把忍足挪到被褥里,担心这样难免睡得不舒服,干脆把他剥了个干净。

忍足比以前白很多,肌肉和线条却不比小时候差,反而更加结实。看来哪怕长期工作时间在实验室、手术室、诊室、图书馆四点一线,忍足医生也没有疏于锻炼。迹部不由自主地咽了咽,把自己的衣物也除干净,躺到熟睡的忍足旁边,毫不客气地吃了一遍送上门的豆腐。没有了布料的阻隔,他们的热量直接辐射在彼此身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坦诚。

不想打扰忍足的甜梦,迹部依依不舍地收住了动作,默默在心里给他记了笔账。他们未来有很多时间可以消耗,他大可以不着急慢慢来。但他还是无可救药地觉得忍足可爱过甚,脑海里回放着忍足刚刚的样子,心也这么柔软了下去。

“幸好你没有讨老婆。”他把当年忍足的话原句奉还,“否则我该怎么办呢。”

哪怕变胖、变丑、变成油嘴滑舌的中年大叔、甚至缺胳膊少腿生活不能自理也无所谓,只要没有讨了老婆就好。他低声说。

像是听到这话似的,忍足在他怀里动了动。迹部收紧臂弯,在忍足的额头上印下晚安吻。晚风吹开窗帘,银色月光从外面洒进来,睡眠笼罩了他们。


本章注:

  1. 迷迭香来自于前一阵冰帝香水忍足侑士个人款的中调。出处:

    《哈姆雷特》

    Act 4,Scene 5

    OPHELIA

    There's rosemary,that's for remembrance; pray,

    love,remember:and there is pansies.that's for thoughts.

    迷迭香,可以帮助回忆。亲爱的,请你牢记在心!

  2. 玩过《学园祭的王子》的想必记得大爷跟《哈姆雷特》这部剧的密切关系。

    不只是迷迭香在这部戏里被莎聚聚强行跟记忆拴为意象,奥菲利亚这个名字的希腊词根本意就是“相助”——和“侑”字某人自己解释的取义完全相同。(作者之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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